室内植物

-
我是一个旧时代的人,流落在这纷纭扰攘的新时代里,
总不免仍怀有许多旧时代的念想。

*月计x诡秘之主paro


藻C藻无差

文案感谢@Arctic. 

立绘和UI@焦糖布丁Pudding 



【“都市深潜”】

*第一人称为Giovanni,此处有伏笔。


 —

死去的向日葵注视着虚假的太阳。[1]

 —


我提早了十分钟来到我和Carmen约定的地点。按理说女性有迟到的权力,可Carmen并不是迟到俱乐部的一员。我只是习惯性地在她背后将她嘱咐好的事情慢条斯理地安排好。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我想Carmen也已经习惯了我沉默的支撑。

我们约定的时间在临近黄昏的晚上七点。地点依旧是那条我们常去散步的河,我们常在那里聊一些和我们年龄外表无关的议题。在外人看来两个我们只是两个正热烈讨论和都市未来有关话题未成年孩子,就像是中二时期那些不被凡人理解的雄心壮志(自称),可我早早便明白她并非以玩笑口吻说出那些看起来像是天马行空一样的幻想。

距离K巢亮起航灯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在命运途径的非凡者眼里不过是一堆亟待整理的概率论。我通过太阳落下的速度和斜射角计算出它距离彻底落下去还有十七分钟又四十二秒,都市的中枢网络拥有和我相似的机能,我的灵性直觉告诉我它们会将亮起霓虹灯的时间设定在二十分钟整之后。

我有多久没见过这副景象了呢?我用我那精密“机器”[1]一样的大脑计算着将要在我身前流逝的时间,却发现那段漫长的未来历史超出了我运算的浮点极限。

也好,也好。我在昏黄色的夜风里微笑。记忆将在衔尾蛇首尾相衔的瞬间回归于本源,和那掩盖过去和未来的历史迷雾一道下沉进漫无边际的混沌海。我抬头远眺那覆盖在透明蛋壳内侧的烧红晚霞,和一颗颗朝外凸起的金色眼球侧着视线贴在虚假的天空外深情对望。倘若那为真实存在的东西,我早该从体腔内侧反卷出柔软脏器包裹我的人类躯壳。只存在于历史孔隙中的影像暂时无法将污染播撒在我身上,因此我只是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百无聊赖地盯望着占据了半扇楼面的全息投影影像。

“——我迟到了吗?”

分针向数字十二回拢两格,昂贵但低调的商务车无声靠在我的身旁。Carmen从车后座上走了下来,向她的私人司机摆了摆手。我看见她的手上拎着两袋新鲜出炉的可丽饼,饼身依旧爽脆,超出饼身的奶油在高温里稍有些消泡。

是她最喜欢的奶油草莓口味,可我倒更怀念和另一位狼吞虎咽下的蛋黄酱调水洗沙丁鱼罐头。我无声叹了口气。Carmen熟稔地将其中一个递给我,和我一道在口腔里奏出星河破碎般利落的乐章。

我问:“Carmen,你明天就要离开K巢了吗?”

“是呀。明早从K巢出发的车票,到L大学大约要晚上七点吧。”

所以二十四个小时之后我就在L大学传说中蟑螂、蜘蛛和野生真菌共存的亚马逊原始雨林般的学生宿舍里和你打电话啦。Carmen笑的一脸无辜,我的脑袋里自动浮现出那番景象,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我斜着眼睛瞄向她,她回敬我以灿烂又无害的笑容。我大概能预想到她接下来要和我商谈的具体内容。我在她背后屁颠屁颠跑了快八年腿,只论对Carmen的了解,无人能出我之右。

果然,她将手插进了裙子口袋里。我依稀辨认出那是个方形首饰盒的轮廓,盒子外有一层隔绝气息的灵性之墙,大概是拿来存放非凡物品的媒介。Carmen的手在那只小盒子上摩挲了一阵,先抽了出来,十指交叉垫在下巴下方。

现在的我反倒更像个“观众”了……我在微笑之下叹息,感慨之余不免想起某位自嘲为“吃百家饭”的蓝色先生。

“嗯……Giovanni,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她在片刻斟酌之后以无关话题引起谈论正事前的闲谈话题。我循着她的手指望了眼,她指向了还有八分零六秒就要沉到地平线之下的太阳,它恰好坠落在A公司的正上方,像一柄悬在首脑头顶上的Damocles。

“太阳?……还是掌握着整条“太阳”途径的A公司?”

她不置可否,继续发问:“那你知道神明以怎样的方式维系着祂的眷属吗?”

这个我倒是不陌生,平日里她对Giovanni的教导里包括了这些神秘学相关的内容。我整理了一下现在的已知情报,小心挑选了一个绝不会出错的答案。

“是‘锚’。”我说,“神明依靠‘锚’将自己的人性定位在大地上。”

然而都市里并不存在着首脑之外的新神,就连首脑本身也离真正“神明”的概念尚有一步之遥。在我们所知的概念里非凡者的顶端只有序列1,Carmen却说那不是她的最终目标,她的最终目标是首脑之上的全新层次。

Carmen用她那双绯红色的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她对那起保育院惨案里的幸存者Giovanni不抱多余怀疑,而我恰好透过他近乎澄澈的眼角膜注视着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的Carmen。

“都市的历史是一部由胜利者谱写的创业史,首脑不会让那些会动摇祂‘锚’的记录留在祂的国度里。正所谓‘谁控制世界就控制未来;谁控制现在就控制过去’[2]。神明的本质就是证明其存在的正确性[3]。首脑称都市自亘古以来便存在于大地上,便是为了证明其统治地位的正当性。当所有人都确信无疑‘都市就该被首脑统治’时,首脑便在概念上成为了这座都市的唯一神。”

我看了眼她的侧脸。一小绺栗色发卷在了她的耳根后方,在晚风里跳起了舞。

“所以你从六年前开始自称‘远古太阳神’的眷者,是因为你猜测那位首脑是‘太阳’途径的序列1。你试着将‘首脑之上仍有正神’的观念通过收尾人植入底层每一位民众的潜意识里,以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动摇根植在都市居民心中的‘锚’。”

“以及破坏首脑统治的正当性。”太阳倒映在她绯红色眼睛里,现在她看起来反倒真有点像她所扮演的所谓“远古太阳神”的眷者了,“更何况……祂确实并不是这片大地上唯一的神。”

我听她讲过那个故事。大约八年前的某一天,她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沉入了潜意识之海的最底层。她在那里发现了通往混沌海的入口。海底如星光般璀璨,它由尚处于混沌状态的知识构成。她乘一叶舟,漂驶在混沌海的正上方。知识以混沌无序的状态游荡在以“水”为介质混沌海的海床上,Carmen借意念牵引着混沌状的知识聚合成书页,随后倒生树自海床里勾勒出轮廓,Carmen的小舟恰好处在“Daath”的正上方。

Carmen从那时起就知晓了太多不为都市人所知的位于都市之外的隐秘。她说她要带领着都市人走出这段封闭循环的历史,要他们凭着自己的意志自由行走在大地上。

……也就是取代首脑成为新神的意思。我扬起了一边的眉梢,没多做评判。

Carmen再一次将手伸入裙子旁的口袋里。她取出那个小盒,将它在我面前打开了。浅灰色的丝绒盒子里躺着由三个圆环嵌套而成的小型尾戒。似乎为了照顾手指尺寸不合的使用者,尾戒的两个圆环上各套着一条细链的其中一端。我用手指小心触碰着被细链拴住的其中一个圆环,那是“秘祈人”途径序列8的气息,我依稀记得它的名字叫做“倾听者”,一些有钱人会拿这玩意做成通讯工具……相当奢侈的选择。[5]

Carmen取出项链,亲手将它戴在我的脖颈上。在这种距离下我甚至能分辨出她香水的尾调余韵——是鸢尾木的香气,我猜她才离开上一个正式社交场合。

Giovanni的心脏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地鼓动起来。他的手脚被钉住了,呼吸也稍有些急促过头。我暂时合拢眼隔膜避开这一场景,等鸢尾木的香气离开了,才睁开眼。

“这是用来秘密通讯的符咒吧。”我拈起它,灵性直觉叫我大致猜出了它的作用机理,“靠简化的祈祷仪式将传递的信息传递给某个存在,再利用‘倾听者’的特性读取上传的这段信息?”

“我修改了仪式,让它指向位于混沌海最底层的‘图书馆’里。这是我能想到的避开首脑监视的最廉价的方式。在我去L大学念书的这几年里,我们就靠这东西联络吧。”

她的衣领里确实也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项链……我的视线从它身上扫过,却被Carmen用颇玩味的眼神看了眼。我假装若无其事地眺望向远方天空,Carmen又凑近了我,鸢尾木的香气再一次袭击了Giovanni的嗅细胞,随即温暖碰撞自额头处传了过来。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Giovanni。”她在我的耳边发出爽朗的轻笑声,“我们在这座都市里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你和我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神明依靠‘锚’将自己的人性定位在大地上,那些‘锚’就是祂的信徒和眷者,是神明的亲眷向外延伸出枝干的‘家族’和‘家人’。总有一天我会下潜至超越人类视线所及的潜意识的海洋深处,我们将在那里结合,成为新世界的亚当和夏娃。”

我垂下眼睛,Giovanni十六岁的身高已经略微压了Carmen一线。她用略带着笑意的绯红色眼睛注视着我的双眼。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Giovanni那张蠢脸的倒影。一个倒吊着的深红色人影在她的眼底深处缓缓浮现。丛生棱刺中央自发裂开一道孔隙,一颗金色眼珠正从孔隙中投来注视目光。

 


 ——

[1] 出自《淤泥之花和空心石》。至于为什么是这一句……Giovanni是向日葵,Carmen是他眼里的太阳,但“祂”们并不只是Giovanni和Carmen。

(所以这个第一人称像藻但不是藻,有点微妙)

[2] “命运”途径序列8,“机器”

[3] 出自《1984》

[4] 这个观点改写自《人狼村之谜》

[5] 联络用的封印物出品自W公司(奇点为死神序列2+门唯一性)的边缘产业,由金银锡三种材质的符咒组成,通过向死神途径高序列特性祈祷,由签订契约的灵界生物担任信使,为消费者提供专属渠道递送信息。包含一份秘祈人序列8“倾听者”的非凡特性,因此价格大约在2000镑以上。

*灵感来自未明子,neta拉康三界,感谢老师……

评论(20)

热度(669)

  1. 共35人收藏了此图片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